别扭(上)
双向暗恋
请勿上升真人
——
凌晨三点的房间静的有些恐怖，黑暗笼罩，寂静的夜把人吞噬，外面还是灯火辉煌，深色窗帘将它们隔成两个世界，不留一丝缝隙。
唯一的光亮是王俊凯的目光。
他把被子掖到只露出个头来，炎热的八月开着二十度的空调，他的脸被吹的有些凉，但是他没有在意，一直睁着眼睛，听床头闹钟秒针走过的声音。
嗒——嗒——
他拿起枕头下的手机，点开锁屏，一瞬间的亮光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瞳孔瞬间收缩，零点一秒的失明之后，他确认了时间。
八月六号了，这是王俊凯这个月第三次失眠。
到了八月就是组合的周年月，许久未见，让大家误以为已经解散的时候合体，说着单人行程不让提的话题，三个人的采访，三个人的彩排，三个人的种种。
就在几小时前，他们化好妆，却遮不住疲惫，八月才刚刚开始，无数的采访在等着他们。
王俊凯不得不全神贯注，话筒拿的他手酸，他听到记者提问：“两年前我问过千玺会不会包场小凯的电影，那现在我想问问这次千玺的电影要上了，小凯会包场吗？”
原本一直绷着的弦突然震动，王俊凯大脑空白了一下，然后立刻做出回应：“会。”
“那包场是不是也会找千玺报销呢？”
“当然。”
而两年前，他出演的电影，不知道易烊千玺有没有去包场，他就当是在采访前说的客套话，可是他想，如果易烊千玺真的找他报销，他一定会给的。
可是易烊千玺没有找他。
时间过得好快，易烊千玺的电影在八月十号上映，这部电影未播先火，无论是导演还是海报再到演员，都是一流，自然是被大众所期待。
他的回答和两年前的易烊千玺如出一辙，而他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回答是否真心。
还有四天就上映了，王俊凯心里想。
他当然要包场，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看，可能会包了场之后把票给小马哥，让身边的人分一分。
自己就不去了吧……
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别扭的，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矫情的。
王俊凯也不知道。
他像是一个习惯生活在水中的鲸，所有人都说，你不是鱼哦，你是哺乳动物，可是他活在水里啊，怎么不是鱼呢，后来被那么多人提醒自己不是鱼，便有了离开大海的冲动，于是他努力上岸，搁浅在海滩，却无法呼吸。
看，我都跟你们说了，我是鱼。
时间好狠心无情，一眨眼就过去，睡不着的深夜里，他总是异常珍惜这种无所事事的感觉，拼了命的想要多思考一些东西，白天不属于他，他是个被戴上微笑面具的小丑，看起来受人追捧，其实属于他的，不在这里。
起初的失眠不被王俊凯称作失眠，他觉得是自己太忙了，以至于想挤出一些睡眠时间好延长自己的那可怜的微不足道的私人时间。
挤着挤着，私人时间越来越长，夜越来越长，好像一个无底洞，窗帘的缝隙漏出的光怎么一直是灯光而不是日光。
四点了。
-
九点的闹钟响了，不是叫醒作用，而是提醒他时间而已，每天叫他起床的不是梦想，不是闹钟，是从未入眠的身体。
他眼睛很精神，身体很累，可是十点半开始彩排，他必须起床，而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拿起手机，跟小马哥说，帮他包一场八月十号的电影。
“什么电影？”
看，大家离开久了，都不知道老板队友马上要上映电影了。
王俊凯有些恼火，皱着眉头不想提，却不得不说：“《少年的你》。”
交待清楚了，他随便洗了洗脸，又洗了个头发，吹干，把结梳开，动作没有注入一点灵魂。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陌生又恍惚间觉得，镜中的那个世界，是否就是人们常说的平行世界。
那么平行世界中的王俊凯易烊千玺，是什么关系？
-
最近的失眠泛滥成灾，归其原因，只有四个字。
易烊千玺。
他不知道这个失眠的原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断断续续持续了小两年，第一次隐约记得是他因为不舍得睡觉又觉得应该要想些什么开始的。
人死了会去哪里？明天要不要把海贼王再看一遍？天上最暗的星星离我有多远？易烊千玺现在在干什么？
天马行空的想法突然转到身边的人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为什么想易烊千玺？
他在意了一会儿便伴随着问题睡去，只是后来在舍不得入睡的时间里，这个想法会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到现在，这个舍不得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而脑中的想法已经没有别的任何，王俊凯督促自己，想点别的，粉红色的大象，像帽子的蛇，会吃人的犀牛，易烊千玺……
只有王俊凯会把这种行为叫做想法，人们普遍叫想念。
彩排的时间过得飞快，一天真实的过了二十四小时的王俊凯依然觉得时间有些不够用，六周年的舞台他想要弹唱，被乐器老师叫去音乐教室教他曲子，他抱着那把价值不菲的吉他有些想要昏睡，老师看他有些太累，浑身都写满了疲惫。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练？”乐器老师问他。
他回过神，依旧抱着那把吉他，摇了摇头，眼睛使劲地眨了眨，想要把困意赶走，效果不是很明显，却依旧硬撑着说：“不要。”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敢说“不”。
几天下来练习的效果不尽如人意，他躺在舞蹈教室中，刚刚跳完solo的舞蹈，已经可以跟着歌跳了，一场舞下来累的他快要被粉碎。
他听见门开了，抬起头看到是小马哥，说不出哪里失望，又贴着地板躺下，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脑袋，还有他手里拿着的票。
“包场的电影票，今天晚上八点十分的，我开车送你过去？”
王俊凯努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拿过票，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小马哥点了点头，妥协，然后准备离开，却被王俊凯叫住。
“那个……”王俊凯说，“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小马哥笑了笑，点了点头，离开的时候把门也关上了。
晚上八点，他到了电影院，距离很近，开车十分钟就到了，他全副武装，穿了个黑色的外套，戴了口罩跟帽子就进去了，小马哥帮他选的巨幕厅，很大的屏幕，他选了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也看的很清楚。
他把口罩帽子摘下来，双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头顶上的灯熄灭了，大银幕的广告还在继续。
他把手机关机，让自己完全进入这部电影中——在他读表演之后看过的电影不是很多但是为了能充分地体会电影的基调和演员的情感，他通常都会这么做。
只是这次他不想带着学习的意味去看这场电影，他只想做一位观众。
偌大的电影厅只有他一个人，他有种只有他一个人独享了易烊千玺的错觉。
电影开始，职业病的他看出这部电影打光不多，主要是以昏暗为主调，滤镜也像是加了一层黑灰色的布，把这个世界都笼罩在灰压压的一片。
小北出现了。
易烊千玺的演技让王俊凯有些惊讶，也有些羡慕，他好像天生吃这碗饭的，俗话说老天爷赏饭吃，有的人，天赋就在这里，别人怎么努力都够不到他的脚踝。
去年的这个时候，是易烊千玺在拍这部电影的时候，第一次见面，他的头发两边剃掉，中间的头发还在，那是他们在上海蜡像馆的时候。
再一次见面，他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扎起来，那段时间他们彩排，易烊千玺的话很少，虽然之前话也不多，但是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但是去年不是，他的眉宇间是冷峻，生人勿近的样子。
王俊凯其实知道小北还在他身体里没有离开，像是D多重人格，那时候是小北主导他的身体，易烊千玺在沉睡。
他不敢打扰他，他知道在拍戏的这段时间里，成为剧中的人物是费心费力的事，演员不是神，不可能随意从中跳脱出来。
如今看到电影，一切都了然，去年夏天不是易烊千玺在他身边，而是小北。
他有一些后悔，看着大银幕上的小北让人心疼，浑身是伤的小北让王俊凯的心像是被人用手攥住一样。他在后悔自己为什么在去年夏天，没有好好的，认真的跟小北相处。
而小北再也不会回来。
电影有两个多小时，王俊凯从来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纠结，又漫长又迅速，他盯着演员表，“易烊千玺饰演小北”在第一行，字幕滚动的速度很快，让他有些难过，就这么与小北道别。
大银幕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像是遥远的海上的一座灯塔把他这个在岸边的人都照亮了，他坐在最后一排的正中间，迟迟不肯离去。
直到打扫卫生的大叔走进来，一看是包场的便没打算清扫影厅，只是拿着扫帚指了指最后一排的王俊凯：“结束了！该散场了！”
他才回过神来，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便匆忙戴上口罩和帽子离开。
回到了练习室，他打算练一会儿再回去，刚打开舞蹈教室的门才发现大家都在等着他。
他愣了一下，把车钥匙揣进口袋，看了看这么多人都盯着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王俊凯你去哪儿了，大家都等你呢。”胖虎站在易烊千玺的旁边第一个说话，紧接着大家都在说，你去哪里了。
他有些愣住，回答：“出去了一趟……”
“打你电话怎么关机？”胖虎又问。
“啊……”他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机，从口袋中掏出来开了机，发现都是大家给发的微信打的电话，其中有一通未接来电是易烊千玺。
见他没有说话，大家也就没多问，只是跟他说，今天是易烊千玺电影上映的日子，易烊千玺包了场，请大家去看。
王俊凯才想到，今天是第一天上映，而易烊千玺竟然没有路演，也是有些奇怪，但是他没有想太久，只是摆了摆手，说：“我不去了……我在这儿练会儿舞。”
本来还吵吵闹闹的一大群人，伴舞老师音乐老师乐器老师等等突然都安静了下来，王俊凯没敢抬起头，从门口走到镜子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明天再练吧——”其中一个伴舞老师说到一半，就被易烊千玺打断了。
“让他练吧，”易烊千玺拍一下伴舞老师的肩膀，“走吧，电影快开始了。”
大家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各自内心都泛起了嘀咕，他们两个关系怎么有些尴尬，可是不能表现出来，大家又恢复了吵闹，一起出去了。
关门的那一刹那，王俊凯的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好像是一个机器人，突然没有了电量，整个人都倒在了沙发上。
舞蹈教室的灯很多很亮，即使闭上双眼也能感觉到强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眼皮照进他的眼睛，他把胳膊抬起来挡住了光，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躲什么？为什么要躲？
他问自己，一遍又一遍。
思绪越来越乱，镜子上方的钟表慢慢地走着，十点半了，不能再想了，他脱下黑色外套，决定把舞蹈多跳几遍，跳的累了也就不会再有心思去想易烊千玺了。
他还没跳舞就已经有些累了，拖着身子去打开音乐，音响声音很大，他的心跳也跟着节奏在跳，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蹲下，然后再放下手，刚才自由散漫的他完全消失，王俊凯的眼神恢复了坚定与认真。
两分钟的舞蹈被他翻来覆去的跳了十多遍，汗珠把地板都浸湿，他不断地把空调的温度调低，26度，23度，20度，16度……
最后一遍的ending动作跳完他直接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又像是一个搁浅在海滩上的鲸。
是鲸，不能被叫做鲸鱼。
他的头发像是刚洗完一样，衣服也都湿透了，他放弃了处女座的特质，抓着T恤衫的衣角擦去自己脸上的汗珠。
刚才表现的不错，一个多小时没有想易烊千玺了。
为什么不可以想他？
他问自己，王俊凯问王俊凯，为什么你不可以想易烊千玺？
他回答不上来，但是内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你在逞强，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就是作。
他于是破罐子破摔，对，可能就是在作。
明明关系很要好的两个人，没有任何争吵的情况下，只是因为自己内心克制不住的泛滥思念从而惩罚彼此，何必呢？
晚上回到住处，洗澡热水澡后竟有了困意，估计是因为已经30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休息了，加上刚才的超强度的训练，疲惫终于席卷了他的大脑。
这一觉睡得不错，不过没有睡太久，醒来的时候才七点多，他打开了手机，漫无目的地翻看，觉得无趣便挠了挠头起了床。
距离演唱会还有三天的时间，明天去现场彩排，后天联排，所以今天他要把所有的歌所有的舞蹈都串一遍，以确保演唱会的万无一失。
所以他八点就到了练习室，现在这个时间老师们应该还没来——他们是早上十点才会开始工作训练。
按下扶手的那一刻他惊奇地发现门竟然没有锁，小心翼翼推开后感受到一阵凉意，可是他昨天离开教室的时候明明记得把空调关了的。
他视线找到了原因，易烊千玺躺在镜子旁边的沙发上正睡着觉，他的眉头紧锁，尽管穿着卫衣，他也表现出了一种冷的表情，抱着胳膊，腿也蜷缩着，整个人恨不得钻进有一些温度的热源。
王俊凯有些无奈，他不知道易烊千玺在这里呆了多久，他穿的这身衣服还是昨天的，估计是没有回去在这里过夜了，王俊凯昨天晚上回去大概十点多，而他看完电影没有回去，而是直接来到了舞蹈室。
易烊千玺是想找他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因为快要演唱会想多练一会儿。
王俊凯不知道，但是他太想知道原因了，因为他抱有期待。可是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他害怕答案，害怕失望。
他走过去，每一步都是轻的，走近了，看到易烊千玺沉睡的模样，也终于终于敢肆无忌惮的看他了。
王俊凯突然想到前两年风靡全微博的一句话，是韩寒语录。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他有些自嘲，想着自己以为自己只是简单的喜欢而已，怎么现在这番克制又胆怯的样子好像可以被夸大成爱一样。
他好想说，不管了，不管这么多了，什么都不去想，顺着自己的内心吧。可是现实中，王俊凯和易烊千玺是两个公众人物，是所有人的榜样，虽说他这样没做任何坏事，只是无法避免的，难以被所有人接受。
要是我们都很普通很普通就好了，那样我们只会想儿女情长，只会想着害怕如何与父母交待，想着要怎么为了并没有那么光明的未来努力。
王俊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看到沙发上有他昨天晚上练舞脱下来的黑色外套，便轻轻地将它拿起来，又小心翼翼地盖在易烊千玺的身上，然后去音乐教室练琴。
扫过的和弦是湖面上被投入石头的涟漪，他轻轻哼唱，怕伤害了嗓子，也怕吵醒门外的易烊千玺。
这次演唱会的个人演唱曲目是《我很想爱他》，是他某个失眠的夜里听到的歌，第一次听到他就想到了易烊千玺。
他嘲笑自己，明明生来高傲的他怎么遇到易烊千玺之后变得这么自卑了呢。
喜欢一个人会让人自卑，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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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一次的大联排，粉丝在外面已经聚集了起来，所以他们不得不坐车进出场馆，很不方便。
被一群人拥挤过后，耳朵被吵的有些嗡嗡作响，王俊凯低着头疯狂地想要进到车里找回安静，也没看身边是谁就立刻坐下。
身边是易烊千玺。
他们好久没有坐的这么近了，所以裤子贴裤子的时候，空气中瞬间弥漫了尴尬。
打破尴尬的难得的是易烊千玺：“彩排的怎么样了？”
王俊凯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而易烊千玺看向窗外，他回答：“还可以。”
点到为止，把话聊死。
王俊凯后悔自己懦弱又胆小，可是来不及后悔，他们就到了联排现场。
联排跟真正的演唱会一样，游戏要做，妆要化服装要跟当天一样正式，到了易烊千玺的solo时候，王俊凯已经浑身是汗地在台下被化妆老师按住补妆。
粉扑拍打在脸上让他心情沉闷，偶尔还要闭上眼或者粉扑挡住视线，音响的音乐震耳欲聋，他望向舞台上，看易烊千玺跳舞。
他看的出神，觉得此刻的易烊千玺远的要命，他现在又嘲笑自己此刻像个追星族一样，可是跟追星族不同，追星的人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爱，而王俊凯不敢。
他嘴硬的要命，明明喜欢也不说，不肯直视自己的内心，像个懦弱的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垂着眸子偶尔抬头看看自己的内心，还没看清就立刻收回眼神。
暗恋从来都不是甜的，暗恋是咖啡豆一样的苦涩，有的人却非要嘴硬说有回甘，是自作多情又自欺欺人的骗局罢了。
状态不佳，唱歌的时候嗓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最近睡得不好，所以结束的时候心情沮丧，尽管联排结束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他还是决定回练习室继续练习。
练习室的灯都灭了，他没有把它们全都打开，只是打开了靠近镜子的那一排灯，然后在黑暗中默默跳舞。
不知疲倦地跳了不下十遍之后他终于顶不住了，整个人瘫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休息，又有个脑袋挡住了视线，而这次是易烊千玺。
他看到是易烊千玺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依旧喘着粗气问他：“你来干嘛。”
易烊千玺本来弯着腰看着他，听到这句话便直起身子离开了王俊凯的视线，紧接着王俊凯看到了一张电影票。
他慌了。
这是他那天去看电影的时候的票根，他没有扔掉……而是放在了口袋里。
王俊凯立刻坐了起来，看着他。
易烊千玺身上穿的衣服是王俊凯看电影那天穿的外套，他想起来是前两天训练的时候他给易烊千玺盖上的，而电影票就放在这件外套里面。
“我来给你报销。”
说完，易烊千玺蹲下，和他接了一个漫长、绵密又恶狠狠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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